#源基 #2 #R18
一失足成千古恨,這句諺語可能就是為了形容現在這種窘況而誕生的吧。
柳基現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沉住氣聽著面前的男孩用隻字片語級的韓文訴說著他的身世。
爺爺在韓戰結束後被美國人認養,爸爸是韓美混血,自己有四分之一的韓國血統,所以他才會說韓文云云。男孩的韓文口說觸礁的時候,柳基現便會開口用流利的英文詢問他是不是想這樣講,或許也是因為這樣男孩像是受到鼓勵似的持續講古,遲遲沒有要動身離去的樣子。
說來忍不住用英文幫對方補充及對譯的行為只不過是他的職業病;柳基現倚上牆壁站成三七步,他的確覺得男孩獨自回到「故鄉」、在悶熱的重工廠上班很辛苦,可是約炮失敗就算了,到底為什麼還得在這邊當知心哥哥,真的是Give me a fxxking break──他在心裡翻著像是死魚一樣的白眼。但是意外地膽小如鼠的他卻只能不停發射「快給我走」的心靈電波,表面上則依然佯裝一片和諧又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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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傍晚剛結束一場大學研究中心的案子,因為半年前在比較文學會年度大會的表現受到各方的肯定,甚至耳聞有研究生在休息時間熱議可愛的男口譯員是什麼來頭(當然,他對可愛這個形容詞不予置評),於是這回業主的研究中心還特地向翻譯社確認了他的檔期。
做口譯、不論是同步還是逐步,最煩人的莫過於報告人或是業主遲遲不給發表內容的稿子;更甚可怕的是,學界裡很多人對於口筆譯的認知也和一般民眾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譬如,你英文這麼好,一聽就能馬上翻吧──這句話在柳基現的業界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地突破了七年大關)已經上演了無數遍,每次他都很想轉身奔向夢鄉的青青草原,逃離災難般的業主與工作現場。
今天的場子還有講者強硬地要求,45分鐘的內容都不能換手得由他獨自負責,那傢伙偏快的語速以及自己逐漸流失的專注力都令柳基現數度萌生想咬舌自盡的厭世衝動。靠著打滾磨練得來的機敏判斷力突破難關,恍惚地踏出口譯廂時,他憤憤地決定下班後要睽違數日地打一炮舒壓,再好好地睡到日上三竿當一灘爛泥,放自己一天假。
將明顯高他一顆頭的男孩迎進門,柳基現從禮貌性的交談間得知男孩今年才19歲,一股小背德感油然而升,腦海中也迅速浮現大・閨蜜・損友──李玟赫以前揮舞著筷子抱怨他有多不成鋼時的苦口婆心臉。
「基現尼,小學弟都貼上來了你居然放手,吃小鮮肉不吃虧啊!」
雖然李玟赫嘴上說得架式十足,不過那時的他嘴角沾滿黑漆漆的炸醬麵醬汁,脫線的可愛模樣實在毫無(自稱)肉食男的說服力可言。
但遺憾的是,並不是人世間所有的小鮮肉都是甜美可口又令人感到值回票價的。眼看男孩草草地了結前戲便著急地從褲袋摸出保險套,柳基現壓下傻眼又無奈的情緒,正欲開口提醒自己的後面根本還沒完全「準備」好,一道試探的語氣就幽幽地自床尾傳來:「帶來的套子太小了,可以不戴套嗎?」
小混球開什麼王八美國玩笑。柳基現抬起右腳強硬地抵上男孩的胸口阻止其再傾身靠近,然後板起嚴厲的臉孔:「NO WAY。」
事後念在男孩滿臉盡是抱歉的神情,柳基現出於年長者的風度還是友善地向他搭話,才造就了眼下單方面的尷尬處境。
好不容易逮到「口述傳記」結束的沉默瞬間,柳屋主趕忙提醒男孩時間已經不早了(其實也才剛過八點),緊接著不容多說地將人一路送出了玄關。他關門前仰望高大的男孩,突然發覺這個看人的角度真是無比地熟悉。
「可以叫你哥嗎?哥有Kakaotalk嗎?」
回過神來的柳基現聞言築起疏遠的笑容,一邊不失禮貌地回絕,一邊留意到不遠處的樓梯口不知何時佇立著一個高挑的身影。
「亨願尼!」
蔡亨願懷疑自己現在是長了天使翅膀,還是背後有佛陀的光輝,居然能讓認識多年的傲嬌倉鼠如此毫無猶豫地用蜜嗓甜甜地大喊他的名字;而這一切在與柳基現對峙的男孩轉過頭,射來警戒眼神的瞬間得到了解答。他心領神會地瞇了眯濃密的睫毛,舉起手中裝了炸雞及啤酒的塑膠袋、動員渾身的戲劇細胞寵溺地笑說:「我們親愛的,抱歉久等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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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跑來幹嘛?話說你不是出差到今天嗎?」
儘管嘴巴吐著冷淡的話,柳基現還是口是心非又無比熟練地、從鞋櫃摸出屬於蔡亨願的絨布海龜拖鞋。那是他們大學畢業前去海洋生態館玩的時候帶回來的土產,蔡亨願大概一輩子都忘不了柳基現把這雙拖鞋塞到他手中時鬼靈精的表情,以及關於拖鞋上的「龜頭」的、種種沒營養的下流對話。
蔡亨願收回抵著門板的手肘,沒有點燈的玄關隨即因為房門掩上而陷入些許的昏暗。他像是要將彎下腰擺放拖鞋的柳基現摟入懷裡似的往前跨一步,刻意忽略了對方的疑問、狀似不在乎地問起話來。
「做了?」
「什麼?」
「跟剛剛那個小孩做了嗎?」
「啊──沒做沒做。」
男仕洗髮精的薄荷香因為柳基現直起身的動作而漫入鼻腔,他下意識地吸了兩下鼻子,猶豫著要不要追問為什麼沒做。
「他居然說帶來的套子太小塞不下這種鬼話,會有人連自己雞巴的大小都不知道嗎?西八,那小子一定是慣犯。」
「你家沒有套子嗎?」
「呀!不是啊!誰還會有興致和他做啊!」
蔡亨願看著柳基現一邊炸毛地碎碎唸一邊往屋內走去的背影、嘴角帶笑地套上專屬自己的暖烘烘拖鞋,拖著腳上小巧可愛的海龜鰭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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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柳基現到底是什麼關係,連他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夠解釋得清楚。
前些日子的某個夜晚,黃湯下肚的李玟赫呼著微醺的氣息,第514次叨唸起大學同室生活的美好回憶(雖然會偶爾夾雜「可是基現尼那時那句話,真的讓我覺得:『呀,和你真的有夠不合』」這類的甜蜜抱怨),蔡亨願抿了抿被燒酒熨得熱呼呼的嘴唇、托著下巴有些心不在焉。眼前的好友忽然又接著聊起他已經聽過七七四十九次的、柳基現的高三趣事;自己沒有參與、更無從參與的那段青春過往老是能輕易地搔刮發酸的心頭、使他莫名地焦躁。
他們三人在大學入宿那天很快就打成一片、成為了鐵錚錚的好哥們。但當季節來到盛夏,他開始意識到自己的眼睛好像常常沒來由地追逐著柳基現的身影。而也幾乎在同一時期,他也察覺到了親愛的室友們和自己之間有時候好像隔了層薄膜、有股微妙的距離感。他有滿長一段時間一直參不透這難以形容的感覺到底是什麼,直到有次回老家度假時,聰明伶俐的鄰居弟弟──任創均點醒他為止。
「嗯──哥、你們會聊女生嗎?」
聽了鄰居哥哥的形體飄渺的煩惱,任創均思索了片刻後徐徐地拋出了疑問。在蔡亨願滿頭問號的回望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胸前做出象徵身材火辣的手勢、壓低聲音補充:「某某人好正好辣、好可愛之類的,或是有討論過成人片的取向嗎?」
蔡亨願緩緩地搖了搖頭,和任創均陷入無言的對望,接著在對方富有深意的、難以言喻的表情下,忽然間意會了一個可能性、瞪大了雙眼。
隔天他頭靠在顛簸晃動的車窗上,模不著頭緒為什麼自己突然決定改票提早回首都,或者該說他搞不太懂的其實是跟任創均聊過後,那找不到平靜灣港的迷航心情。
蔡亨願至今依然記得很清楚,那天他在大學前的公車站下車時剛過下午三點鐘,迎面拂來的秋風已經帶著十足的涼意。按照室友們的生活作息可能還有人正在午睡,早知道上長途巴士前應該先問一下他們有沒有人提早返校的,如果他們真的回來了還正在補眠的話,此時撥電話絕對不是明智之舉。蔡亨願按掉手機的待機畫面,從褲袋摸出鑰匙,悄悄地轉動宿舍的門鎖。
沒想到提前歸宿的柳基現並沒有在上鋪睡香香的午覺,而是戴著全罩耳機坐在電腦桌前,不知道在看什麼看得很專心:側對門口的他一手將帽T的衣擺拎到胸口,另一手正圈著性器上下擼動。
蔡亨願愣愣地望著柳基現似乎暈著粉色的耳朵、手腕規律的動作,明明大腦一片空白,雙腿卻不知為何不聽使喚且豪不猶疑地往房裡走去。
探出齒間的豔紅舌尖、深淺交雜的呼呼喘氣──蔡亨願感覺自己的感官似乎隨著步伐的邁進而越來越敏銳。當他垂手就能碰觸到那對被慾望燻紅的耳垂時,柳基現突地回過頭、整個人驚恐地跳了起來。那一連串過於猛烈的動作連帶扯掉了耳機線,來自不同男性的粗喘與淫叫從筆電的喇叭無情地傳出,成為了助燃尷尬及羞恥的鹹濕柴火。
方才因為舒服而瞇起的雙眼、被人目擊自慰而羞憤的秀眉、意識到性傾向被發現而緊張的嘴角──流露這些神情的柳基現對蔡亨願來說都是如此的陌生。
他俯視短時間內表情經歷劇烈變化的友人,卻不自覺地開始在心中描繪他所熟悉的、柳基現的種種可愛面容──換了洗髮精於是強迫他聞頭皮的基現、來他打工的地方探班卻不幸摔壞手機而哀怨不已的基現、被他「諄諄說教」時總是憋不住笑的基現。
蔡亨願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試圖掙脫海潮漩渦似的、努力平撫漲滿心口的異樣情緒。
「亨、亨願吶……那個」
急忙關掉影片又飛快地抓起椅背上的夾克遮住下體,柳基現這番小心翼翼的模樣反倒再度激起蔡亨願心中難以名狀的情感漣漪,令他不經大腦地開口:「要幫忙嗎?」
柳基現聞言理不清頭緒地「哎?」了一聲,看到蔡亨願故作輕鬆地,用漂亮的指節模擬套弄的動作後才理解對方指的是什麼事。而面對如此荒謬的突發狀況,他居然仍不爭氣地回想起蔡亨願洗完澡只穿著內褲的畫面──特別是那明顯沉甸甸的內褲前襠。
春色的記憶讓柳基現下意識地嚥了嚥因為驚弓而乾涸的喉頭,都還來不及與友誼道德拔河、進入天人交戰,蔡亨願先一步湊了上來,溫柔地捏了捏他尚未褪去血色的左耳廓。
柳基現被對方狀似深情滿溢的眼眸盯得腦門發熱,僵硬地低下頭像是被催了眠似的應了聲:「……隨便你。」
隨後聽到忍笑的鼻息聲從頭頂傳來,敗給心中邪念的他無比彆扭地盯著對方赤腳的腳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而當蔡亨願垂首輕吻他的髮旋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兩人似乎即將跨過一道危險的界線,但那時候的他並沒有心力判斷這對兩人來說到底是好還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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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亨願把啤酒跟炸雞拎到餐桌上放好,一回過頭就發現沙發上的柳基現一臉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但當兩人對上眼的瞬間,又匆匆收回視線假裝很認真地在欣賞網飛的電視劇。
液晶螢幕裡映出一片黃澄澄的油菜花田,一對年輕男女正牽著手踩踏在熬過寒冬的深色土壤上。蔡亨願一面聽著從客廳傳來的戲劇對白,一面解開了襯衫的袖扣,在沒有徵詢屋主的同意下逕自推開了主臥室的房門。
他站在床邊緩緩地脫掉襯衣,又抬手褪下沾了些許汗水的白背心,才轉過頭望向悄悄地側倚在臥房門框上的柳基現。
電視劇男主角的心虛辯解以及女主角冷靜的聲線從外頭模糊地飄來,柳基現跨上坐在床邊的蔡亨願的大腿、低頭瞪了瞪眼尾夾帶笑意的對方,但還是乖巧地任由面前的男人將骨感的大手探入自己身上寬大的針織衫。
當連續劇的劇情來到那對小情侶不顧一切地私奔到內陸港都的時分,房裡的蔡亨願也暫時忘卻了所有的一切、譬如這段關係的名份問題,遁逃於只屬於自己的短暫溫情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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